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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话 尘遮云天难相识

天骄再道:“为免打草惊蛇,尘护法,你的灰色衣衫借我一件。”尘飏领命,带天骄换了灰色衣衫,三人才向飞沙城而去。只因有尘飏同行,花恋蝶的心思只能滞在喉中。

天上与天相重逢后,继续在九牧大地找寻天下。不知不觉,一人一兽已经度过了十年光景。十年间,也常有天魔出天魔域为乱,在找寻天下之余,他二人也不断尽着绵薄之力;十年间,兄弟俩同餐同宿,祸福与共,感情更是与日俱增,直到增无可增;十年间,天上、天相踏遍九嵩山以东的天南地北,每到一处,都会留下云之法印,但愿天下看到能够寻来,可时至今日,仍无天下消息。在天相初化人形后,二人也曾几番前往重山寻找辛夷,可住处始终空无一人。

这天,原睦邑南边的无穷之森里走出两个人,前者貌昭日月,黑白素衫大显质朴,正是天上。他身后跟了一人,这人圆脸大耳,步伐矫健,身材高过天上,脸庞却稚气未脱,长发在脑后用青布扎定,垂于金灿灿的黄衣后,原是在七岁时化为人形的天相。天相自觉赶路辛苦,念大哥身上有伤,便要求自己背上天剑。

天上回望森林,忧拢心头:“天下到底在哪?若他没醒,九嵩山以东唯一没找过的地方今都找了一遭,怎么还是不见?若他已醒,这么些年怎么半点消息也不曾听到?”

“大哥,不如去天魔域一趟吧。昨夜又是中秋月圆了。”见大哥满腹心事而无言,天相自语道:“这些年来,天相每日都在捏决踏步,是不怕天魔的。”天相是圣兽之后,天上并无合适功法相授,因此只能将天之力基础的修身养性之法“七星步”与“回环天决”相授。

“天相,天魔的实力远超你的想象,任何时候都不能大意。”说着,天上右手一招,天剑闪到手中,深吸一气,捏决踏步,运转玄妙,望天挥去,但见漫天剑影往来穿梭,络绎不绝,威力非同等闲。

天相眼前一亮:“大哥,这是‘五气三才剑’嘛?”

“嗯。”

“大哥这两年的修为突飞猛进,是不是就是因为‘修道山水路’和‘韬养光晦’来着?”

天上收起法诀,苦笑道:“是‘韬光养晦’。”

“哦,哦。‘五气三才剑’属于天剑十三诀之五,一切都和大哥预想的一样,这么说果然天相十八岁的时候,大哥就能完全恢复了?”

“若不出意外,的确六、七年后就能恢复。”说着,天上的神情随之缓和,望向西方,也终下定决心:“有‘五气三才剑’护身,就算是天魔使者,大哥也可保你无虞。就去一趟吧。”

“嗯,嗯!”天相连应几声,上前背过天剑,兄弟俩望魔域而去。

不几日,已到域内。接下来一路,热风灼人,尘沙飞扬,天相便有烦躁,天上不敢太赶,就附近寻一山坳歇脚,才稍觉些许清爽,却也是萧瑟苍凉。抬眼看向丘陵,其上开豁有几处洞穴,显是天魔所住。恐惊动天魔惹出不便,二人未有声张,悄坐坡下歇息。

正歇着,忽有一阵细腻柔和的琵琶声由洞中荡出,在丘上缓缓铺开,音阶隽永、秀丽,竟惹得尘沙、热风一同安静。

天相压低声音:“大哥,这琴音倒能解乏,定不是天魔的。”

天上轻轻点头,二人还要欣赏,领会心神宁静,忽听霹雳吧啦一阵乱响,似是琵琶被人踢翻,又闻粗狂怒斥声:“狗屁不通,爷要的是轻浮之音,你不但不从,反弹出如此养性之声,是想消磨谁的戾气还是让谁同情你?”

一颤抖的女子声音:“你说的我不会。”音质巧脆,本该如珠玉坠落银盘般有致动听,可却似银盘被不通礼数之人拿捏在手,反成了嗡嗡闷响。

天魔大怒:“难不成刚才弹的你生来就会?”

女子一时语塞:“我……我……”

此时,已近黄昏,日光洒来,天魔域更显得灰蒙压抑。开阔处尚且如此,想必洞中更是晦暗不堪。

天魔哼了一声:“爷自你十多岁养你,至今已有六、七年,一应衣食住行,爷尽顺你意,如今,你还是这么让我失望,看来,已无必要再养着无用之人了。”这天魔身着血红衣,只剩一条右臂,腰间别着一个血葫芦,正是炼使者麾下的残斥候。多年前,残斥候在荼毒某一方世界时,有一次饥渴难耐,因此吃了左臂,自此得名为“残”。在残斥候抓来眼前这名女子时,女子倒也俊美,可随着年岁渐长,竟是越长越差,如今已到不堪入目的地步。也是因此,残斥候才没欺凌于她,当然也正是因此,今日才起了这没必要之念。

哪怕残斥候不说出来,女子也能看得出残斥候所想,忙将石桌上果盘丢掷过去,转身急逃。

见女子竟敢逃窜,残斥候心中更怒,嗷嗷咆哮去追。可身躯高大的他,在这狭小又曲折的通道上行动却甚为不便。

原来女子名为瑶琴,也是被天魔豢养之人。在被选中后,为免父母、村民遭受无辜之殃,她选择情愿跟随天魔而去。自被残斥候抓来后,瑶琴就提出不少无理又无用的要求,这通道便是其中之一。她曾对残斥候道:“我一个姑娘家,这洞穴日夜敞开,寝居多有不便,将来我始终会成为你的人,若被人窥到,也于你声名不好。”残斥候遂听从女子,将洞穴通道修成七曲八折。而今,通道的作用方显现出来。

眼看瑶琴将逃出洞外,残斥候在心中计较:“若被她逃出洞外,被其他斥候看到,我颜面何存?”想到此处,便使出浑身解数,一掌击向洞壁,嗜血以炼术法倾出,竟震得洞穴扭曲变形。

瑶琴顿时处于两难,若继续奔跑,必然在前方折拐处被夹成肉酱;可若停下,又必会被天魔撕碎,而且死前,不定会遭受什么折磨。于是只能抱着必死之心向前奔去。

可说也奇怪,她正跑着,忽觉步伐疾快无比,一息时间竟跑出平时两息时间的路。来至洞外,瑶琴回头看了眼身后正自封合的洞壁,愣了一下,才再次大踏步向丘陵下奔去。

残斥候以为瑶琴必被拦下,因此边向前走边想着如何泄愤,可开眼一看,封合的洞壁前竟不见任何身影,这一下可让残斥候发狂,火气涌上的他竟不顾疼痛,以身体撞壁而出。来到洞外,见瑶琴已在几十米开外,一脚扫出几块砾石飞射追去。

瑶琴正在奔跑,忽听身后破空之音,回头一看,花容失色下脚步也趔趄起来。

眼看如此,天上再欲出手,却见女子身后已降下一团鲜红光华,如东方红日,鲜艳却又柔和,清新却又温暖。砾石撞上光芒,无力跌落地上。

天上、天相、瑶琴、残斥候纷纷抬头,半空中,一个紫色身影缓缓落下,背对夕阳款款走来。来人是一个不满二十的女子,她面如满月犹润,眼如秋水还清,容质两娇;又好比天魔域外的向晚余晖,干净鲜艳,绚烂清新,以至于漫天尘埃也遮不住她的华光轻绽。

残斥候斜眼问:“你是何人?竟敢坏爷好事。”

瑶琴看罢来人装束,惊道:“暮光女神?”

女子正是夕然。在听闻“朝霞不出门”的传言时,她还不满十岁,可在那时,她就在心中立誓,既然日出不能给人带来希望,就让日落还人们一个清明,更是给自己的名字取意“夕阳的样子”。从此她勤勉练习凤氏一族的生命之力,通过不断的努力,夕然早在三年前也就是十五岁时修为已有造诣。她牢记自己的誓言,因此,修为有成后,只身来到天魔域。自那时起,天魔域哪里出现朝霞,相应的,傍晚就会出现晚霞。夕然不但将来犯天魔尽数歼灭,还带着那里的人们逃出天魔域。

三年来,因为夕然的出现,日落之晚霞成了天魔域无数人期盼的日落之“曙光”,哪里出现晚霞,便意味着那里的人们逃离了厄运的魔爪。就此,日落被赋予了另一个含义:“晚霞行千里”。‘朝霞不出门”是天魔留给人们的恐惧,而“晚霞行千里’是夕然给人们的承诺,因之,夕然被人尊为“暮光女神”。

瑶琴久在天魔域,自然听过许多与天魔为敌的人的故事,“暮光女神”更不例外。

残斥候见来人竟对自己不理不睬,早唤来飞龙骑上,从空中向着夕然攻了过去。自从吃了自己的胳臂后,残斥候更是凶狠残忍,凡见健全者,比前更甚嫉妒厌恶。眼前女子不但健全,而且貌美,他怎能放过?

夕然不慌不乱地让过飞龙的俯冲,而后转过身躯,暮光之力跟出一掌,只见一只鸾凤虚影翱翔而出,飞龙被凤凰虚影击中,失去控制倒旋栽下。凤氏一族的生命之力分为三种属性,分别是“生命之声”、“生命之光”、“生命之舞”,等到一定境界,便可将其中两者甚至三者融会贯通,又可互相融合出威力罕逢敌手的非凡功法。今日夕然所使正是生命之舞的“凤翱于皋”。

所谓大浪淘沙,残斥候实力怎么会弱?在飞龙撞地前,他已从飞龙上跳下。落地后,狠狠瞪了一眼夕然,取下血葫芦,随手一摇,就使出“血舞滥觞”来。

天上早知“血舞滥觞”的威力,见来人年纪尚轻,恐她受到伤害,正欲出手,忽听得耳边后传来清凉之音,荡入心扉,似有萧萧草木摇落,清泠之气拂面。天上看去,刚刚逃窜的女子正口衔枯叶,声响正是她发出。

原来瑶琴早在被残斥候中意之时,就有了知己知彼,为日后九牧的反攻奠定基础之打算,这才情愿跟随天魔。然而,残斥候心性不定,随时可能因为些许不顺意而暴走,她岂敢妄言妄动。因此,瑶琴一方面假意听从,勤习音律为其弄弦助乐;一方面时时察言观色,以使弦音能对残斥候胃口。久而久之,竟练就了能够窥探人心的本领。她不凡的音律造诣再配合上所见所得,不知不觉创造出不少可以磨去戾气、压下躁动的攻之以心的乐音,这曲“清凉韵”正是其中之一。

“清凉韵”传入残斥候耳内,残斥候本急躁火热的心,忽涌来一股清凉,顿时不能受用,怒道:“你……”可酣战之中,哪容分神,一个恍惚,就被夕然的“凤翱于皋”打中,一声闷哼,倒飞而出,脸色霎时红白不定。瑶琴谋而后动的果敢,今日果然见了成效。

别说夕然和天相,天上也未见过九牧之人以乐音攻之以心的本领,不觉对两位女子俱升起敬意。可就在这时,天相遥指远空。天上抬头看去,七、八个天魔正骑着红色飞龙而来。为首之人,凹面三角脸,正是已是护法的古辛。今晨,古辛奉天魔尊命,去往飞沙城办一件事,方才已然办妥,正欲回去复命,忽见东南方向有凤凰虚影出现,便问随行一独眼天魔“那可是人称暮光女神的功法?”独眼天魔回:“正是,暮光女神一向与我们作对,护法您是否要出面对付?”独眼天魔乃是暴斥候,因对此间九牧人比较了解,正是他随同古辛办事。古辛笑回“尊上并不允许,就让她猖狂一阵。”暴斥候又道“属下曾远见暮光女神,其人甚有姿色,护法常有操劳,不妨一睹其容,以舒身心之疲。”“既然如此,我不妨欣赏一回。”于是率众赶来。

夕然也注意到远处天魔,忙带着瑶琴向天魔域外跃去。

天魔来到近处,暴斥候见暮光女神已然远去,恐古护法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又见自家兄弟残斥候面色不好,心中不平,忙请战道:“护法,暮光女神打伤残斥候,请允许属下还以颜色。”

古辛点头允了。暴斥候得令,猛催飞龙追去。

天相对大哥道:“这样两位姑娘势必会被追到。”说着,闪出身形,迎向暴斥候:“且不要追,来吃我一着。”说罢,双臂扬天,一声长啸穿透黄沙,狠狠钻进暴斥候与飞龙耳中。

暴斥候尚可忍耐,但飞龙却不能。听了这等威震天宇之声,飞龙早吓得辟易乱窜不已。暴斥候抱紧飞龙脖颈,才不致人仰马翻。望向下方,见二人大咧咧现在当路,其中的少年,虽然是个大块头,可面现稚嫩,显然年纪与自己相差甚大,更不能咽下被九牧小辈挑衅之屈辱,大怒:“已经很久没有人敢送上门来了!”跳下飞龙,拿出血葫芦,要将这个不自量力的九牧少年砸成肉饼。熟料,眼下那少年耳目聪敏,脚下灵活,凭借着翻地打滚,暴斥候想要近他的身实在不能,血葫芦也是难以碰到,瞎忙一圈,暴斥候反把自己弄得小有狼狈。

几息后,众魔也到上方,古辛眼睛一眯:“原来是圣兽血脉,怪不得敢如此猖狂!”可忽然感到少年哪里有些眼熟,再一细看,原来少年身负之剑自己曾见,心中大震:“天剑!”忙看少年身旁,心下更惊:“他竟敢送上门来,真是上天助我成功!”要捞大功劳的古辛心头大热,正欲拿出蚀日吞月轮杀去,可忽然神情再变,竟迟迟再不能动,原来十年前那挥之难去的阴影又罩来心头。

古辛如今已是护法,衣着虽是血红,可胸前不见“人”字,且打扮更为高贵富丽,天上并未认出,只道:“你们耳目倒算聪敏,我刚刚打伤一个,你们就来送死。”他恐其他天魔去追两位姑娘,这句话意在留下天魔,故不在乎措辞是否恰当、事实是否如此。

一众天魔闻言即怒:“好轻狂的人!”说罢,便扬鞭叫战。

此时,古辛已为自己找了个台阶:“我现在出手,恐不足以留住他,反倒会打草惊蛇,是得不偿失。不如先去复命,请尊上定夺。”想罢,假作厉声道:“怎么还这等毛躁?”指了指前方:“那两个丫头已不能追上,回去向尊上复命要紧!”天魔喽啰忙唤一声:“暴斥候,残斥候,复命要紧。”

暴斥候怎敢抗命,弃了天相,扶着残斥候上了飞龙,正待要走,奈何天相玩兴正浓,却不放他们离开,拳砸大地,又给了二魔一通灰头土脸。

天上恐又闪失,忙道:“天相,不可胡闹!”天相这才回来,兄弟俩目送众魔消失于西方,又踏上寻找天下之旅。

夕然将瑶琴送往九嵩山脚的赤河边,道:“我只能送你到这,你自己保重。”她与天魔斗智斗勇有年,方才逃了几里地,却未见天魔追来,回头一看,才知是有人替她们拦住。

瑶琴只以为被救下是夕然一人之功,当下欲知恩人姓名,道:“暮光女神,小妹瑶琴。”

夕然听了,脸上一红:“我叫夕然,今年十八岁……不到……”

瑶琴不由愣住,不无羡慕道:“你我同庚,你怎么会有这一身本领呢?”这一来,竟将自己刚才的鲁莽之称忘个一干二净。

夕然实在记挂二人,不能细表:“若是有缘重逢,我慢慢说与你听。”说着,已重回天魔域。

瑶琴望着夕然远去,也是一笑:“原以为暮光女神定是那种庄严的大姐姐,原来也和平常女子一样。”想起夕然刚才自报年龄的窘态,不觉笑意更浓。笑了一会,在脸上乱抹一阵,泥土簌簌而下,才见面容竟也绝妙,而后风风火火自去寻路不提。

天上、天相在天魔域一路相寻,掌灯时分来到一处大城外,举头看去,上写“飞沙城”。就在天上犹疑是否要进去之际,忽听城中鼓敲锣响,便抬步寻去。

来到城中,一个三丈高台先入眼内,高台建在街道尽头,此时,正有一群人围着一高台转走,前面小孩举着小旗,身后男子敲锣打鼓。街道上也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有妇女沿街扫土,扫帚犹如木棍,丝毫扫拨不到什么;有少女端青色瓦盆以柳条洒水,盆水浑浊,柳条已秃。

一众人将仪式行了一阵,一身披宽松长袍的中年人一路看来。这人油光满面,脚下轻浮,显是内虚所致。到了高台下,这人端起态势,只略点头,已在旁人搀扶下登上高台。而后在台上盘膝而坐,嘴中开始念念有词:“无所不能的雨神啊,请赐予飞沙城甘霖,滋润干涸的土壤,洗去天空的灰尘,怜悯您可怜的子民吧。”如是一连几遍地念着。

天相疑道:“大哥,这人装腔作势是干什么?”旁人听了这话,狠狠瞪了天相一眼,天相连忙低头避开。

天上压低声音:“何以见得是装腔作势?”

天相道:“一个个披头散发、光脚拖拉着衣服,简直四不像嘛。”说到“四不像”,天相自己先笑了。

天上道:“天魔域天气炎热,尘埃遍起,天魔可以茹毛饮血,他们却不能,因此应该是在求雨。”

天相四处看了一番,才道:“这样就能求雨了?”

天上道:“相由心生,何不细看那人?”说着望向高台。

天相看了一阵,道:“原来是个骗吃骗喝、供己寻欢之人。”二人再无对话,只静静看下去。

中年人念了四十九遍,这才从台上挪移下来,一人上前问道:“大师,怎么样?”

中年人道:“只待子时。”

“好,只等雨下,再将剩下财物补上。”

中年人嗯了一声:“施法太耗心神,我要去歇息了。”说罢,沿着街道摇晃而去。

众人好等两个时辰,午夜将到,个个仰头望天。可直到子时将过,仍无任何雨相,心情也从期待转入不安。

这时,人群外有男子道:“说不定将剩下的钱财给他,雨才肯来。”

众人听了,纷纷疑惑:“这是何意?”

一女子声音响起:“何不去那人住处看看?”

人群中早有人记挂钱财白给,忙去找寻那人。一刻不到,街道远方就嚷了起来:“大师不见了!大师早已不见了!”

众人这才知道被骗,纷纷骂爹骂娘起来。犹有不信者,仍去找寻一回,可不久就如丧考妣地归来,也随着众人叫骂起来。骂声十分不堪,有骂那人的,有骂天骂地的,可最终都转在大骂天魔上。

可就在这时,空气中一阵异动,天上正转头四寻时,已有雨滴落在手背,他这才敢确认,心中大震:“雨之力!”顾不得众人眼神异样,跃上高台四处找寻。可火把光芒不胜,瞅了半天,才隐见城门处似有三个身影消失。

天上急忙跃下,追至城外,雨已由点点滴滴转为瓢泼而下,漫天雨幕中,哪有任何身影。正在惆帐之时,忽觉身后有人,天上一喜,以为是天下去而复转,连忙回头。但眼前是一女子,怎么会是天骄,只好暂且放下心事,道:“是你。”女子正是刚才救下瑶琴的暮光女神。

夕然将天上衣着看了一番,心道:“是他!”眼前的天上,她幼时就已见过,此刻重逢故人,怎能不喜?忙道:“您还记得我吗?”

“暮光女神认识我?”

这时,天相也赶到身边:“大哥,怎么了?”

“我叫夕然。”夕然别扭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并非是她不情不愿或者大有隔阂,只在她独处重山多年,离开重山后,又来在危机四伏的天魔域,基本没有何人相处交谈过,是以如此。

天上隐觉这个名字熟悉,可十年已过,所谓女大十八变,何况眼前女子又会开口说话,天上一时不能想起。

天相紧跟着道:“我叫天相,今年十一岁了,原来暮光女神名叫夕然。”说到这,见大哥眼望自己,急忙改口:“不对,是夕然姐姐。”

夕然却不介怀,正要说话,忽见天相身负之剑,心头大震:“是你!”

天相疑道:“我怎么了?”

夕然一笑回之:“倒是我瞎担心了,你们没事就好,就此别过。”说着转身而去。天相背上的精绝之剑,让夕然很是确认,身后的两个男子,就是人们常说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两位。她一介女子,在天魔域遭遇了多少危机,可如此二人,却只在九嵩山以东徘徊,赚取些许名声。正是想到此处,夕然不免小气一回。

天上这才想起夕然这个名字在重山曾听过,暗道:“那小姑娘终于能够说话,难道和朱鸾凤说的‘闻鸾见影则鸣’有关?”

天相好觉尴尬:“大哥……”

“你不是刚才问我怎么了?”

天相虽知大哥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不免还是长舒一口气,才道:“你跃上高台四望,又急急奔出城外,是看到什么了?”

“这雨很可能是你二哥的雨之力召唤而来。”天上平时直称“天下”,今次却换作此称,显然也对自己有这个弟弟、天相有这个二哥大感自豪。

天相问:“可也有可能是天魔啊,那些个尘属天魔们不也能使出雨之力吗?”说着,又昂着头想了想:“不对,天魔要是有这善心,绛河怎会成为赤河?可要是二哥刚才在此,大哥怎么会没有察觉呢?”

听了弟弟之言,天上神情忽然凝滞,许久才道:“所谓关心则乱,是大哥看错了,天相说的没错,这雨是‘雨潦术法’召唤而来。”

天相却更懵:“可天魔为何帮助飞沙城的人呢?”

“此时大哥心烦意乱,不能知道。”

天相心上不忍,劝道:“大哥,这次不是,下次说不定就是了,只要我们不放弃,终会找到二哥的。既然来到了天魔域,我们就再找找吧。”

天上应了一声,二人城门下静待雨歇后,继续在天魔域寻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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