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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麒麟儿 第5章

有一天,清师兄说要送阿莲礼物,阿莲说好啊好啊。

清师兄拿出“包包”的设计图,阿莲立刻就瞪大了眼,等到清师兄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内里也大有乾坤的时候,阿莲却皱着眉问到:为什么要装上那么多烂七八糟的攻击性阵法,这得多破坏“包包”的美感、质感、手感、独特感?

俗!且不可耐!

听了阿莲的见解,设计师清师兄愣了好半天才“啪”的打了个响指,“dei”!

这不是包,是象征,一如师姐师妹们不停问询时阿莲的笑而不言的矜持。

这才是“包包”最大的价值嘛。

这就是“包包”未完成的过程,也是“包包”永远成不了“乾坤袋”的原因。

阿莲绝对不承认“包包”没有攻击力,因为她阿莲有。“包包”最强大的功能当然是“吸引”,不然呢?最重要的是对师姐妹们的目光吸引,顺便的是专门对修士的神魂吸引。别忘了阿莲最强的研究课题就是针对人的魂魄。当今世界,阿莲对于魂魄的理解绝对是名列前茅,你当让辰子安欲仙欲死的那些实验是白做的吗?

手中出现一支竹笛,阿莲起朱唇,天地一曲生。

恍惚中又见清郎……

自己和清郎头一次相见,他在干什么?被自家的“鹅将军”追得屁滚尿流,看见自己连喊“大姐!大姐救命啊”,当时自己眼前一黑,脑子都蒙了。等看见他躲在丫鬟的身后,拉着丫鬟的衣角瑟瑟发抖,忽然就觉得这个傻子……好可爱!

为了再见可爱的傻子,自己还伙同“鹅将军们”与他狭路相逢,然后“群殴”了他。

笛声欢快,翠鸟清唱。

又见到他时,他在捉弄一只松鼠。小松鼠在一个圆笼子里不停地奔跑,笼子在松鼠的带动下转动,转动的笼子又带动着小松鼠只能跑个不停,似乎永无止日。我觉得很有趣,他却唉声叹气的一副苦瓜脸。

他说我们都是这只松鼠,自认为只要不停地奔跑,总有一天能够摆脱命运的捉弄。我听了都快哭了,对他说放了松鼠好不好?他的眼睛闪亮,说好。然后他还狠狠亲了松鼠几口,我就看见松鼠一溜烟的跑了。我开心极了,却发现他一直盯着我,还一脸坏笑,紧张得我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心里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可手指不争气地分开了一条缝,好吧,只看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

纤指飞动,段段滑音如少女心底的偷笑。

后来吧……

他对着我说,他最喜欢这个世界上的两样东西,天上弯月,人间笑眼……

他说要娶我,捉了只大雁作聘礼,说在他家乡是寓意忠贞,生死相依……

他说大喜之日,我要盖个红盖头,这是他家乡的习俗……

我问他的家乡在哪里?他惆怅很久,轻轻告诉我,太远了,可能一辈子也回不去了……

记得他的每次开心,每个忧伤。

记得他的每个眼神,每个微笑,每句温存,因为我不舍,因为再不得。

笛音时而悱恻,时而欢快,时而缠绵。

如蝶恋花,相依清欢。

全心的浸入到与清郎的重逢中,没有眼泪、委屈,只有数不尽的依恋和喜乐。这一刻,阿莲终达到了“旁若无人”的极境。

却苦了五贤。

“音”是能的一种很原始但极高级的形态。道祖曾说“二生三”,意思就是能由阴阳转化为“相、音、意”三种形态。这三态就是有形无形之物、波和意识。三种形态衍生了整个世界。音不是“声”,也不是“乐”,准确说,它是一种能形成的“震荡波”。

三生万物,阿莲就将“音”转化的“声”、“乐”、“符”等等再次融合一体,具有杀伐作用。

天才,想他人之未想。

清灵的笛音,化成一层层的无形的涟漪,颤、滑、断音不停交替,在五贤耳中犹如洪钟大吕,震得五贤的神魂如惊涛骇浪上颠簸的小舟。跳跃的高音,简直如尖锐的刀锋在神魂之上不停刻画,悱恻的低调,让人神为之伤,那种不抒不快又无从表达的郁闷、痛苦非人所能忍受。

不仅如此,更可怕的是,笛音袅袅,砌成了层层音浪,在阿莲身边似乎围成了一个“屏障”。这屏障渐渐扩大,初时只是一层淡淡的涟漪,而后生出五彩光华,再后屏障中有了流动的奇异之符,又多了引喉婉转的灵禽,在笛声中翩翩舞动。

人间亦有清欢境。

奸道人平常无往不利的“照松”,馋道人张牙舞爪的“酒虫”,懒道人的“青木”,色道人青纱幛化成的风雪,全都被这薄薄屏障所阻挡、消融,如陷泥沼,在音浪中颠沛起伏,几乎不受几人的控制。最可笑的还是滑道人化成的岩石巨人,原本每一次落足都能让五行阵法变换,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令人防不胜防,但在笛音的影响下,岩石巨人无法保持平衡,不停地“噗噗”落足,阵法也随之不停地转换。好不容易才刚刚靠近阿莲身周的飞剑、酒虫,下一刻就随着落足不知道被转移到了何方,气得几人喝骂连连,烂熟于心的五行阵法原来这么不正经吗?

做到了真正“旁若无人”的阿莲,浮着淡淡的笑意,越发自在,从容。

不知不觉,即将进入“会神”。

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不公平。有了高低,有了大小,有了智愚,有了美丑,总之,有了不平,这个世界才会“动”,才会成长和演变。不管我们多少人心里不愿认同,想方设法想让世界变得公平,结果不过是形成了新的不公平。

阿莲对很多人来讲就是个很不公平的存在。小时候,别人家孩子还是拖着鼻涕在街上走“王八步”的时候,她会拿一枝野花换到别人手里的煮鸡蛋,等别人开始慢慢变得聪明的时候,阿莲已经可以舌灿莲花,说出的话、讲出的理常常让大人们也无法辩驳,当别人也显露出资质,开始认真修行的时候,突然发现阿莲已经到了“入神”境界。

“入神”是术士的叫法,神魂修炼的第一道真正的门槛。要诀是做到排除一切杂念,待拴住心猿意马,心无旁骛时,将意识沉浸入心神深处,则能见到神魂的种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入神”才能产生真正的悟性,才能悟出自己的修行之道。

有修士习射,摒弃杂念,精神专注,千锤百炼,百步之外的虱子在他眼中如牛马般大,这就是入神之后,神魂对于视野视力神奇的改造之功。而修士还要更上一层楼,就需要进入“会神”境,悟出为何神魂有此神奇之力,“知其然,而后知其所以然”,他才算真正懂得了箭道。

而能达到“会神”境界的修士就不是靠千锤百炼的苦修能做得到了,要有远超他人的悟性,还要讲究机缘。所以会神,就是道家中孜孜以念的“天人合一”。

不管是修行还是修道,天人合一就是修士神魂要与天地契合、与大道契合,是真正成道的标志。

但还有一种说法,是那位给道祖出题“井中捞月”的术尊在晚年提出来的,他认为“会神”是“我”与“真我”相合。他有个观点,所谓的“我”既是我,也不是我。此言何解?这位大能解释说,第一个“我”是指“后天之我”,包括当下我所拥有的身体、意识,甚至神魂等一切,是集一切感知于一体的现实之“我”;第二个“我”是指“先天之我”,是在后天之我出生之前就已存在的玄妙未知,它以“后天之我”的神魂为寓。他继续解释说,修行就是通过“修”后天之我,“见到”先天之我,因为先天之我才是“真我”。

他称修行为“修真”,两个“我”的神魂相合才是真正的“天人合一”,才是真正的“会神”。可惜那时他已经垂垂老矣,甚至开始出现了“天人五衰”的征兆,所以他只是提出来了这种想法,自己并没有来得及验证。

据说道祖在听了他的观点之后,笑问道:“生我之前谁是我?我生之后我是谁?”

阿莲深受老术尊观点的影响,此时她脑海里浮现出了她和清郎的各个片段。又见清郎,能感受到来自灵魂的真心喜悦。这喜悦像潺潺的一道溪水,洗刷了失去清郎的哀思,洗刷了对未来的忧虑,洗刷了这段时间的殚精竭虑,甚至洗刷了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与哀怨。她的灵魂在洗刷中变得越来越清澈,心也越来越空净。只余欢喜。这一刻,她看到了天地中慢慢浮现出另一个阿莲,逐渐的清晰,逐渐的生动,从来处来,欲与自己相合。

阿莲灵光闪现,“会神”原来真是见到“真我”,那么一旦与之相合,应该就是“真我合一”,“天人合一”了。

五贤虽然看不到另一个“阿莲”,但是他们修道的岁月足够长,经验足够多,立刻就察觉到阿莲具备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境,这种意境甚至凭空出现了灵禽婉转,音符舞动的奇异景象,陪衬着阿莲宛如天仙。

这是异象啊,是那些道缘深厚之人升境时才会伴随的,它意味着天地认同,天人契合,意味着天人合一的大成就。

此时的五贤真的是心如死灰了。自己等人即将神魂不全,而人家马上就“天人合一”了,这还怎么斗?

奸道人惨然一笑:“终归是形势比人强,看来咱们今天是过不去这道坎了。修道那么久,我们终归还是与大道无缘。”

这部分的神魂不管是被阿莲禁锢,还是时间一久自行消融,从此以后,五人能留住当下的境界就已经艰难了,再也不要想修道路途上有所寸进。这对五贤来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竹林五贤,既可以说是高人隐士,也可说他们是道门散修,他们因道而聚,信念相投,并没有建立门派,也不招弟子,近乎于独来独往。但他们又的确修道有成,被称为五贤绝非是浪得虚名。本以为这次可以清除方士余孽,张扬大义,谁成想不仅没完成道尊的托付,最后竟连自己的大道前程也要葬送进去。

曾经的竹林啸月,笑谈人生,苦思大道,以及对修行的执著,在修道之途上小小一步而由衷的欣喜,如今统统,灰飞烟灭。

这让五贤如何心甘?如何淡然?

突地飘飘的风雪中传来了色道人的狂喊:“她还没有‘天人合一’,只是征兆!征兆!老大、老三再加把劲!”

馋道人也是一声狂笑:“也好也好,总不能就信了邪,被人吓死。”

心若不死,道如何消?

于是奸道人御使着“照松”,在层层音浪中逆流而进,馋道人的酒虫变成的恶蛟仰头发出无声的龙吟,张牙舞爪撕扯着一层又一层的屏障,懒道人令巨木燃烧,狠狠撞进屏障,与大片笛音化成的音符、百鸟彼此消融。

若是天意非人力所能阻挡,那就作个车轮前的螳螂又何妨?

可是五行之间的相生相克手段都要用完了,阿莲带起的异象却越发的明显,天地间已经涌动着一缕勃勃的春意,淡淡的欢喜。

五贤个个脸色如土。螳臂挡车真特么难啊!

笛音如水,潺潺。阿莲看到另一个“我”愈加生动,微笑着朝她走来,而自己也心生明悟,微笑着朝“她”走去。

“我”和“真我”悄悄走近,终将合一。

色道人又是一声狂喊:“老四,地裂天崩!”

岩石巨人发出一声沉闷之极的吼声,借着踉跄的势头,高高抬起腿,用尽全力,重重跺下。

整个“包包”世界随着这一脚而晃荡不已,依然清亮的笛音,出现了一个不可察觉的间断。

就在这时,色道人的青纱幛裹挟着大片大片的风雪,疯狂地罩向了阿莲的前方。

凭借直觉,他知道那里就是关键,那里是阿莲的梦寐以求。

机会只在一瞬,所以稍纵即逝,所以一往无前!

“轰”的一声巨响。一团耀眼之极的光芒乍起,吞噬掉所笼罩的一切,仿佛重回混沌。

色道人,神魂自爆。

不成道则殉道。

色道人神魂自爆的一瞬,阿莲眼睁睁地看着“真我”在光中消逝,而后“包包”也承受不了这巨大的爆炸力,光芒过后轰然破碎。

阿莲的“真我合一”功亏一篑。

半空中突然被撕裂了一个口子,掉落下四件法器,尚未落地就疾风般冲向趺坐的四贤。紧接着,阿莲的身影也在远处从半空掉落下来。

法器及神魂回归本***、懒、馋、滑四道人又是齐齐喷出一口血,然后立刻起身冲向色道人。原本趺坐的色道人身体已是委顿倒地,生死不知。

“老五!”四贤齐齐喊了一声。

整天想着推卸责任的色道人,在众人束手无措的时刻,拼死一搏,以神魂自爆的方式瓦解了阿莲的“真我合一”,解救了其余四贤。此刻他就瘫倒在四贤的面前,七窍流血,浑身软的像面团儿,再也说不出“我没有,不是我,别胡说”的口头语了。

奸道人缓缓将色道人的躯体放下,站起身,望向远处的阿莲。

“魔女,今日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懒道人、馋道人和滑道人站在奸道人的左右,个个双睛赤红。

阿莲和竹林五贤在此之前没有恩怨,甚至没有任何瓜葛,但现在却是一方生死难料,另一方大道被阻,都是人间大恨。

造化如此弄人。

擦掉嘴角咳出的血渍,阿莲此刻也是狼狈不堪。她没想到即将“真我合一”的一瞬间,绝望的色道人做出了“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极端事情,致使自己功亏一篑。恰恰是功亏一篑,天地产生了强大的反噬,让自己的身心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击。

连续的逃亡,阿莲本已是身心俱疲,这次反噬几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身心被逼到了极限,精神开始恍惚,能够站着,稳住身形不摔倒,就已经是耗尽了她仅有的力气。现在这种情况,再想闯出神魂归位的四贤的包围,已经不可能。

自己遭受反噬的情况,四贤肯定一清二楚,再加上色道人的仇怨,四贤绝不会有半点的手下留情,必然是趁你病,要你命。

形势几经变化,再次形成了逆转。怎么办?

阿莲再次紧了紧背后的襁褓。

我不能死。

天地如炼,唯争一线。修炼即是与天地争,也是与人争。一线先机,才会有一线生机。

所以……只能拼命,只能靠“快”抢夺先机!

只能快,必须快,再快,更快,快到四贤想象不到,应付不了,才会有一丝突围的可能,否则等待自己的要不力竭身死,要不束手就擒,不会有第三条路。

阿莲露出决然的神色。

她没有选择,这个时候“选择”对于她而言就是奢望,遥不可及。

阿莲掏出一颗暗红色的药丸丢进嘴里,手中握住一把短匕。

要拼命,就要压榨自己。压榨每块肌肉残存的力量,每根神经最大的强度,每滴血液最后的养分。强提一口气,阿莲已经绷紧到了极限的精神力在神秘而强大的药力的加持下再次加强,六识变得更加敏锐,遥遥可见四贤眼中的赤红,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息。

手中的短匕注入了她的神魂力,产生轻轻的颤抖。阿莲进入了一种超出想象的状态。

全身血液瞬间冲向了脑海,原本枯瘦的脸颊迅速充血鼓起,额头面部青筋暴露,如一条条蜿蜒的蚯蚓,蠕动着想爬出表皮。眼眸变成寂灭一样的灰色,而眼白充斥着妖艳的红丝。有些红丝爆裂,细细的血水顺着面颊流下。

血液带来的元气,快速补充着神魂海,一部分勉强修复着神魂受到的巨创;另一部分却又极力刺激神魂海,让思维幻化成跳跃、飞走的电流。神魂海中陡然升起一场“风暴”,风暴中探出无数的触手,指挥着身体的每一个器官,使之以一种超高的频率运行。

“咚咚咚咚”,自己听着“正常”的心跳,真正的情况应该是像击鼓到了最后关头,密到连成一片了吧?

视野蒙上了一层暗红的薄纱,显得模糊和怪异,在这怪异的视野里,外界的一切都变得很慢,远远奔来的四贤就像可笑的傀儡,动作生硬的僵尸,一路上摇摇晃晃。

时光像被不断卡顿的老车轮,“咔嚓——咔嚓”,变得很慢。

阿莲的身影一下变得很淡,淡到模糊不清,淡到像颜料用尽之后的涂抹。她脚下踏出奇异的步伐,不,她的脚根本没有沾地,她在飞。高速拉出了她的道道残影,而每道残影之后,都伴着猩红点点,飘在半空。

七窍流血的阿莲,背着个小小的襁褓,飞向了拦阻她的四贤。

飞蛾扑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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