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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所谓“分批次”,就是今年轮到你们,明年轮到他们,不用年年都得去。

就像小高山村的村民,最近这几年,都是每隔上一年才服一次徭役的。

这种分批次的安排,倒使得周善县的村民,不用像其他州县的百姓那样,必须年年服徭役了。

要说,知县之所以会这样安排,也是有原因的。

周善县地少山多,在灵阳郡的六个县中,税赋收入是最少的一个,税赋少了,与其他几个县比起来,自然也是最穷的一个。

这种情况下,若每次服役的村民太多,县里肯定开销不出来。

虽说服徭役都是无偿的,可役民的一日三餐总要供给吧,近万人的吃食哪里是这么好安排的。

实在没办法下,知县大人就想出这么一个分批次的服役法子来了,效果自然立竿见影,执行之后,大大缓解了入不敷出的窘境,于是便一直沿用至今。

对村民们来说,能少服一次徭役,肯定是件非常开心的事,是以,大家心里对徭役的排斥也不似以往那般强了。

可林远秋觉得,一年一次和两年一次的徭役,在实质上并无多大的区别,因为时间长不变,所做的内容一样,唯一变化的就是少了人数,而人数少了,就意味着每个人的工作量必须增加,自然而然的,所受的辛苦和累肯定也就加倍了。

这不,刚刚他就听林有兴说起前年他大伯服徭役的事,说他大伯回来后,可是足足病了一个多月呢。

林远秋心想,不知这次他们家会让谁去挖河渠,是满脸慈笑的大伯,还是老实巴交的二伯,亦或是一直宝贝着自己的爹,林远秋觉得,不管是他们当中的谁,这种家中亲人马上要去做苦力的感觉,都是他难以适应的。

因为心里挂着事,所以接下来的一堂课,林远秋整个人都在云飞天外。

这副发呆的模样,自然没逃过王夫子的锐眼,于是,林远秋挨到了自他进族学念书以来的第一顿手板子。

也不知是不是王夫子爱之深的缘故,林远秋总觉的夫子打他戒尺时,要比其他同窗更用力些。

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自然,接下来的听课,林远秋再也不敢东想西想了。

何况,这些事情,并不是他一个七岁孩童能操心得了的,真要担心家里的亲人,最直接的法子就是强大自己,等自己有出息了,才能惠及家人。

所以,对此时的他来说,好好用功才是最该做的。

想清楚之后,林远秋不再纠结其他,心无旁骛的认真听起课来。

……

吃晚饭时,林远秋很艰难的捧着饭碗,也不敢露出一丁点异样,此时他被戒尺打过的左手,掌心已是红肿一片了。

林三柱朝自己儿子的手看了看,而后又低头继续吃饭,比起平时,今日的他少言了许多。

林远秋只以为是因为徭役的事,再看看爷奶大伯他们也是满脸的凝重,于是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开始波动了起来。

不是林远秋太过矫情,实在是这里和现代差距太大,让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吃好了晚饭,林远秋并未像平常那样,先去院子里走上几圈消消食,而是直接回了房,从书袋里拿出今日的课堂笔记,再把书翻到今日所学的课文,随后照着课堂笔记上记录下来的释义,一字一句研读了起来。

如今,对林远秋来说,只要学会断句,文言文的背读就根本不是问题。

而断句并不难,有了前世的学习经验,林远秋会直接去找对应的“说话”词语,如常见的“曰”“云”“言”“谓”等,因为在这些字的后面,一般就是另一句的开头,知晓了这些规律后,林远秋就用毛笔在每句话的后头,点上一个小小的黑点,算做一个停顿的标点符号。

这样,等再读起文章来,就不会拖前拉后,不知哪句是哪句了。

不多会儿,就听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就见林三柱端了一只陶碗进来。

就在林远秋不解自己才吃过饭,他爹怎么又给他端吃的过来时,就见林三柱把装着菜油的碗往桌上一放,接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小块细棉布,而后鼓着脸把手一伸,道,“拿来。”

拿什么来?

林远秋纳闷。

“挨板子的手啊,你小子今日倒是出息了哈,居然挨上板子了。”

见儿子傻愣愣的模样,林三柱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今天自己刚在爹和大哥面前把这小子夸上了天呢,结果倒好,天还没黑就被打脸了。

“爹你咋知道的啊?”

林远秋有些诧异,自己刚才可是藏的好好的,按理说他爹应该没看到才对啊。

怎么知道的,还不是大堂哥的小儿子给报的信,林三柱心中郁闷。

原来,看到林远秋挨了夫子的戒尺后,林文进小朋友就高兴的不行,这种大家都半斤八两的感觉可真好啊。

而后,下学回家的路上,兴奋的林文进还特地速度飞快的去了一趟二爷爷家,还没到门口呢,他就扯着大嗓门,把林远秋挨了夫子戒尺的事嚷给了院子里的众人听。

彼时林三柱正滔滔不绝,与爹娘大哥他们说着徭役的事,还说让他们都别担心,就凭狗子的聪明劲儿,将来考上秀才是肯定的事,届时别说不用交徭银,就连那劳什子的徭役,都统统跟他们家无关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臭小子给拆台了,想到当时那小家伙幸灾乐祸的样子,林三柱真想拎起来狠拍他屁股两下。

既然爹爹已经知道了,自己也没啥可藏的了,林远秋乖乖把手递了过去。

只见小小的掌心通红,且还有些肿起来的样子,看的林三柱心疼极了,这王夫子下手也忒狠了点吧。

心里虽这样想,可嘴里却忍不住说道,“活该,谁让你不听夫子话的,下次再不听,还让夫子狠狠的打!”

林三柱边说边拿起沾了菜油的细棉布,轻轻擦着红肿的地方。

“爹,咱家徭役谁去啊?”林远秋痛的直吸气。

“啥徭役?”林三柱放轻了动作。

林远秋说道,“就是今日官差告示上说的疏通河道的徭役啊。”

“哦,那个啊,今年咱家谁都不用去,你爷下午就去里正那里交了七百文的徭银,抵了徭役。”

用银子抵徭役?

原来还可以这样操作,林远秋呆愣,他还真没想到。

见儿子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林三柱恍然,“你小子不会就因为这事分了心,才挨夫子的揍吧?”

见林远秋没有反驳,林三柱忍不住道,“你个小屁娃儿才多大,这些事有你爷、你爹,还有你大伯二伯操着心呢,你只需好好把书念好,别让咱家的银子打了水漂,就算是为这家操着最大的心了。”

林三柱本也不想强调这些话,给儿子添压力的,可族里早就说过,族学念满三年,若是再想学的话,就得各家自掏腰包,送孩子去镇上私塾念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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