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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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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唱的是谢一鹭的心思,他听得沉湎,屠钥忽然问:“臧芳是你去截的?”

谢一鹭没什么可隐瞒的,便答了是,屠钥皱起眉头:“兵部怎么让你去呢,不合情理。”

谢一鹭想囫囵带过:“谁去不一样。”

屠钥凑着他的耳朵根:“那个臧芳,和‘织造局’有过节。”

他指的不是织造局,而是廖吉祥,谢一鹭听懂了,立刻问:“怎么回事?”

屠钥这时倒讳莫如深了:“督公提过那么一两次,他俩不都是甘肃出来的。”

谢一鹭这心里顿时就七上八下了,喉咙口酸酸的不对付,像有什么东西梗在那里,吐不出咽不下的。

“不过廖吉祥那个人,”屠钥端起杯,横到谢一鹭面前,“大度。”

谢一鹭执杯和他碰:“那你怎么不投靠他?”

“廖吉祥?”屠钥很好笑地瞧他一眼,讽刺了一句,“跟他,我裤子都穿不上。”

听了这话,谢一鹭不高兴了:“都是正四品,谁比谁差到哪去!”

“哎?”屠钥拉开些距离,摆出一副审视的样子,“他割你的喉咙,你倒替他说话?”这是个玩笑,谢一鹭却立即噤了声,屠钥把距离又拉回来,压低了声音:“廖吉祥是内书堂出身。”

“内书堂”三个字显然吓到谢一鹭了,他瞪着眼,整个面孔僵在那里,屠钥对他的反应一点不意外:“太监的身子,文人的脾气,能成什么事。”

谢一鹭不敢置信:“他是内书堂的?”

“是呀,”屠钥一杯接一杯喝酒,劲头上来了,很没礼貌地用手指点着谢一鹭的胸口,“和你一样读的圣贤书。”

“内书堂出来……”谢一鹭急着说,“那应该是进文书方,然后是……”他没把那几个字说出来,“司礼监”,手握天下重权的地方。

“他却让万岁爷从宫里踹出来,一脚踹到甘肃去了,”屠钥露骨地嘲弄,“要不是老祖宗疼他,南京织造这个位子能轮到一个瘸子?”

谢一鹭的手在膝盖上抓紧了,他恨屠钥的话,更心疼廖吉祥,怪不得他有那样的文采、那样的字,他窝在南京是受屈了!

“上次在折钵禅寺你敢骂他,”屠钥露出某种惊恐的神色,“那是给万岁爷念过书代过笔的人,割你的喉咙算轻了!”

“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地不销魂,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小温柔婉转凄怆地唱,唱到高处,一个转音,飘零零又落下来,“今春,香肌瘦几分,搂带宽三寸……”

谢一鹭盯着这个年幼的戏子,他哪懂曲子里的幽怨,哪懂断肠人的苦闷呢,忍了又忍,眼眶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这时怀里的张三伸出手,托着他的面颊转向自己:“大人,”他撒娇地说,“你只看他,不看我么?”

谢一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真个是如花美眷随水流年,廖吉祥这么大的时候,该是刚到甘肃,满眼是黄沙,满耳是朔风,撕心裂肺地喊上一句,也没人听得见……谢一鹭猛地把这孩子搂住,死死贴在心口,像个真正的恩客那样,在他纤薄的腰背上摩挲。

张三咯咯地笑,拿热乎乎的嘴唇贴着他的耳廓:“大人,过夜么,大人?”

谢一鹭偷偷用袖子蹭了蹭眼,放开他,很不好意思地别过头:“不了,就走。”

张三旋即缠上来:“小人看出来了,大人是没尝过……”他贴着谢一鹭的耳根说了几个字,说得谢一鹭“唰”地红了脸,他搂着谢一鹭的脖子又问:“大人家里就一个吧?”

谢一鹭确实没有妾,张三把手顺着他的衣袍往下摸:“没打过野食,算什么男人……”

谢一鹭忙躲他的手:“你、你不疼吗?”

这话一下把个久经情场的老手问愣了,张三惊讶地听着谢一鹭傻傻给他解释:“我是怕那样弄……你疼、疼坏了……”

张三泛起一股温柔的娇羞:“弄好了就不疼,”他甜腻腻的,拿手指摩擦谢一鹭的嘴唇,“你要是留下,我不收你银子。”

谢一鹭是有些想的,想一探此道的究竟,可一思及廖吉祥,便断然摇了头,张三埋怨地斜他一眼,这小戏子哪知道,谢一鹭怀里搂的是他,心里装的却是个高不可攀的人。

第24章

还是新桥旁的西园,咏社雅集,谢一鹭坐在角落,坐得那么偏,仍能听到这样那样的私语:“他来干什么……一个阉党……”

“是臧芳请的……”

“下次他再来,我就不来了……腌臜!”

谢一鹭只当没听见,他也不想来,是臧芳殷殷邀他,大概是谢他江津搭救之恩。那些人的话题很快转到屈凤身上,谢一鹭细听,他们说他已经下地了,只是左脚有些残,拄着拐,还要十多天才来衙门。

话里话外,他们对屈凤是关切备至的,乃至有些敬仰的意思,听那话音儿,俨然要把他推成咏社的盟主,谢一鹭不禁苦笑,若说心里一点不酸楚,那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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